秦政的話看似跟白靈敬的問話毫無關聯，但聽到這樣一番話，白靈敬卻是陷入了長久的沈默，讓整個飯局的氛圍凝重到了極點。

“一將功成萬骨枯！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強者為尊！做買賣，總有人賺，有人賠！賺了錢，那是我們白家的本事，而虧了本，也只能怪那些人自己太蠢。你跟我都是吃肉的人，替那些下等人出頭，不覺得太幼稚了麽？”

良久之後，白靈敬冷冷的道。

他不覺得自己錯了，他讀過聖賢書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可恥，但身為商人，本來就該不顧一切的剝奪消費者甚至是勞工的剩餘價值，這是他們白家的家訓，也是他們白家行事的風格跟傳統。

而他說完，原本只顧著吃喝的白玄封也是突然插了進了，讚同的點了點頭：“靈敬這話說得不假。阿政！你的能力咱們是有目共睹的，但有些時候，你也確實是太過婦人之仁了。就好比這一次修建新鎮，你完全可以按照王國法令，強征一些百姓去服勞役，這本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，往年在泰安時，周通也時常會拉一些壯丁卻修橋鋪路，也沒見那些百姓有什麽抵觸情緒。但你，卻偏偏要給那些泥腿子工錢。我知道你這幾年賺了一些錢，但有錢也不是這樣揮霍的。而且經你這麽一弄，那些百姓差不多都被慣出脾氣了，這可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
“是啊！相公。妾身知道你善良，愛民如子。但你終究是這東波海的主宰，該體現的權威是不能放下了，一旦放下了，將來可能就再難拾起了。父王曾說‘牧人之道，在乎恩威並施’。你現在對於他們的恩已經大過天了，是時候展現一下你的威能了！”

慕容嫣然這話顯然也是憋了很久，所以等白玄封說完，她也是輕輕的補充了一句。自從處子破瓜，她在秦政面前便一直都是一個小女人的姿態。至於其他人，顯然跟他們看法想同，也都是紛紛的點了點頭，哪怕是性子最為柔弱的白雨嫣，也是一臉頗以為然的表情。

“呵呵！你們的質疑其實我都明白，但你們的目光太過短淺了。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，為什麽周通能夠以區區五萬人，拿下人口五十萬甚至是近百萬的巨城？而對一些人口僅有數萬人的天瀾部落以及南蠻部落他卻碰都不敢碰？

其實答案很簡單，那就是人心！一座百萬巨城，哪怕再繁華，裏面的百姓也都會本能的認為打仗不是他們的事，而且絕大部分人都不在乎他們城主是否能夠守住城池，所以真正能夠起到作用的，永遠都只有那幾萬的部旅而已。

我想要的東波海跟你們不一樣。我想要的東波海，是一個擁有著靈魂的東波海。所以它的子民必須自豪，而且高傲。你們說的沒錯，我有時候，確實是慣壞了東波海的百姓，但那卻是極其必要的一個過程。因為我得讓東波海的百姓離開了東波海就活不下去，讓他們清楚的意識到，沒有了我秦政，他們就會被瞬間打回原型，過上以前那種豬狗不如的日子！

這樣一來，當東波海受到威脅之時，他們才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守護他們的家園，守護他們得之不易的幸福！到了那時，我東波海便能以一城之力，成就一國之威！所有來犯之敵，都將被我東波海的民眾抗拒在大江堅城之外！

而這，也正是我想要跟白伯父您說的。民心，有時候確實是看不到也摸不著，但它卻也至關重要。白家想要逐鹿天下，取慕容氏而代之，就不能忽視了這點，否則，再大的野心，也只是一紙空談。”

搖了搖頭，秦政神色閃動的笑道。

他這話，使得白玄封等人陷入了沈思，但是白靈敬，卻顯然很不以為然，當下冷笑的搖了搖頭：“道不同不相為謀。白家怎麽行事，我自有主張，你若看不慣，閉著眼睛發展你的東波海國就是，為何偏要來與我白家作對？”

“伯父這話可就不對了。這事最開始可不是小侄挑起來的。本來看著雨霏的面子，小侄已經差不多放下了往日的恩怨，但您卻非要將假銀票的屎盆子扣在小侄身上，小侄自然只能奮起反擊，給伯父一個教訓。若非如此，咱們又哪裏有機會在此開誠布公的暢談？”

感受到白靈敬的憤怒，秦政輕輕的笑道。

“教訓我？大言不慚！如果不是將絕大部分精力放到了三大王室身上，我白家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！你怕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我白家有多大的底蘊！”

白靈敬終於是惹怒了白靈敬，使得他狠狠的拍了拍桌子，憤怒的叫了出來。

“靈敬！這就是你這些年修出來的涵養麽？既然是談判，而且還當著這麽多的後輩，就拿出一點該有的風度來。”

白靈敬此舉讓白玄封有些不滿了起來，他擦了擦濺到手上的調料，然後以一種教訓的口吻道。

“對不起……玄封叔父……但此子實在太過傲慢，一點也不知道天高地厚！”

意識到自己失態了，白靈敬深吸了口氣，平靜了下來，沖著白玄封行了一禮，然後黑著臉道。說完，神色冷酷的望向了依舊嬉皮笑臉的秦政。

“阿政年紀尚輕，行事乖張跋扈也屬正常。你身為長輩，怎可與他一般見識？其實假銀票的事情之前我也跟阿政談過了，他也知道再這樣下去，白家勢必會損失慘重，所以也並沒有要將事情做絕的意思。但事情也正如他所說，你挑了事，自然就要付出一些代價。這樣！我替他做個主，二十萬石糧食，這事就算是扯平了。”

微微一笑，白玄封笑的跟個狐貍一樣，說道。

這種一個人唱白臉，另外一個人唱紅臉的低級伎倆，白靈敬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，一時間就仿佛是吞下了一只蒼蠅一樣。

“玄封叔父！二十萬石糧食？您知道二十萬石糧食堆起來有多高麽？怕是比東陵坡還高了吧！我要是有這麽多的糧食，早就用來招兵買馬然後將你們東波海夷為平地了，哪裏還用得著千裏迢迢的跑來這裏跟你們啰嗦？”

良久之後，白靈敬憤懣的道。

他感覺秦政跟白玄封是真的一點誠意都沒有，純粹就是在消遣他。

“那就兩萬石好了。外加二十頭天瀾的奶牛，最好公母都有。伯父若是答應，小侄立刻便銷毀掉所有庫存銀票，如何？”

知道白靈敬已經有些氣急敗壞，秦政微微一笑，作出了讓步。

他這一讓就是十萬八千裏，誠意可謂十足，白靈敬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：“這還像句人話。就這麽說定了。”

“呵呵！既然公事已經說完，那就趕快用餐吧！伯父嘗嘗這個，這叫花蛤煎蛋，香滑爽口，最是適合您這種口味清淡的人！賈心，還不給白老爺盛點米飯過來？”

白靈敬答應了自己的條件，秦政頓時笑開了花。

兩萬石糧食雖然很多，但對於秦政來說，卻其實也不過是一點小錢而已，他真正想要的其實還是天瀾的奶牛。這玩意哪怕是在天瀾，那也是寶貝中的寶貝，即便是藍家，也是沒有門路去弄。唯有通天商會，擁有著這樣的人脈跟能力。

不過，秦政是開心了，白靈敬卻是板起了一張臉。因為秦政之前明明就準備好了碗筷，卻不給他用，擺明了就是耍他，這讓他心裏很不痛快。

當然，他的這一股怨氣註定了是不能持續多久的，因為這一道花蛤煎蛋實在是太好吃了。原本在家中食量就不大的白靈敬，這一次竟然是破天荒的吃了兩大碗飯，直把熟悉他的白雨霏以及一眾通天島奴仆都看傻了。

而之後，白靈敬便很自來熟的住進了白雨霏的院子裏，而且這一住就是半個月。

起初，他自然是為了盯著秦府的假幣工坊，但隨後，他的註意力卻是被東波海城的風車吸引了。

“這——這是風動的——然後帶動的下面的齒輪？”

第一眼見到風車，拉著秦政四處閑逛的白靈敬便詫異的驚呼了出來。

他們通天島就是一個巨大的機關，所以白靈敬一眼便看出了風車的原理。

“伯父果然慧眼如炬，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關竅。”

神色微微一閃，秦政頓時沖著白靈敬豎起了大拇指，不過看他那樣子，卻又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傲嬌跟得意。

“此物像極了我當年孩童時玩的紙風輪，你能想當將它做成如此巨大，也算是別出心材了。秦政，你確實是個人才。以後不要再跟我們白家作對了，只要你安安分分的，待我白家功成之時，看在雨霏的面子上，老夫少不了會封你一個伯爵。而這東波海，老夫也實在是舍不得將之粉碎。”

望見秦政略顯得意的嘴角，白靈敬反而是緩緩的平靜了下來，隨後神色閃動的勸道。

經歷過那麽多的事情，他確實是有些看上秦政的能力，所以起了愛才之心，不想再跟他鬥下去。

見白靈敬一臉自負，就好像奪取天下易如反掌一般，秦政不禁有些好笑，但隨後，他卻是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：“那就恭祝伯父旗開得勝了。小侄在東波海，靜候佳音。”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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